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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科学做主——大兴安岭该怎样“伐”





大兴安岭曾作为我国重要的木材生产基地,和“走上高高的兴安岭”的歌声一起响遍大江南北。几十年过去了,在国家天然林保护工程实施5年之后,大兴安岭的树还能砍多久?这成了近段时间频频见诸媒体的命题。记者近日到大兴安岭采访,听到从林区传来的强烈呼声:立即停止主伐;停止造商品林;变用材林为生态林。可有些专家却认为:马上停止木材主伐生产目前尚无充分理由,进一步下调木材产量是可行的。那么哪一个看法更科学客观?更符合国家天然林保护工程的宗旨?更符合大兴安岭的实际?
  伐与否:请科学做主!
  历史的教训值得记取
  大兴安岭森林资源已近枯竭是从上到下高度一致的共识。
  曾担任过大兴安岭行署副专员和林业局副局长的戴万春在大兴安岭林子里钻了一辈子,堪称大兴安岭通。他告诉记者,1964年开发大兴安岭时,按照50年一轮伐进行设计。结果不到30年就发现已无树可砍。由于受技术手段落后的限制,资源调查误差太大;对生长周期的估算也过去乐观。大兴安岭冬季极端最低气温可到摄氏零下56度,全年无霜期在3个月左右。寒冷的气候使林木在良好的土质条件下,也要118年才能成为成熟林。导致生长的速度跟不上砍伐的速度。总之,对大兴安岭资源环境特点缺乏科学的认识,是造成目前资源枯竭的重要原因。
  还有1987年的那场大火,它像飓风一样席卷没商量,无论多么昂扬挺拔的大树,都被火焰烧烤得浑身焦糊。过了火的大树并不一定都会死亡,可当时认为这些过火木的抗病虫害能力会大大减弱,于是边救灾边抢采抢运。没想到的是,突如其来的灾难和毫无准备的突击采伐,使运力严重超负荷。砍伐下来的过火木运不出去,成了病虫害进攻的目标,很快就腐蚀了。没来得及砍伐的反而好端端地挺立在那里,安然无恙。“那些过火木如果不抢采抢伐,很多都会活的。现在看来,真的犯了很大一个错误。”图强林业公司党委副书记佟运权惋惜地对记者说。
  决策不科学使大兴安岭付出了巨大代价。历史的悲剧不能重演!今天,当大兴安岭停止主伐的呼声越来越强烈,而国家有关部门举棋难断的时候,科学抉择———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成了上上下下都必须正视的,具体、现实、无法回避的命题。 大兴安岭还有16年采伐期
  1998年开始实施的国家天然林保护工程方案规定,大兴安岭林区木材年产量由工程实施前的350.4万立方米,减少为214.4万立方米。其中主伐产量为109万立方米。
  据介绍,天保工程方案的编制,是按森林资源统计数字计算的,即根据地面森林资源调查结果和航测数据来确定。但没考虑到历史上还有大量未入账的超采问题,使测算资源量和实际资源量有很大差距。这导致天保工程实施方案在大幅度调减木材产量后,林区工人仍然觉得无木材可采。出现了过去抢采伐指标,现在很多林业局不想要的现象。大兴安岭行署专员、大兴安岭林业集团公司总经理王忠林到大兴安岭工作5年,深感找到一块合格的主伐场地不容易。以前伐木队扎下营来,可以一个采伐期不挪窝,现在得搬十几次家。因为已没有大片合格的林地,只好能找到多少就采多少,没有了再到别的地方去找。为了完成任务,有时候干脆就采低幼龄树凑数,给资源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在林区还有这样的说法:确定砍伐指标的另外一个根据是,需要砍伐多少木材才能养活森工企业这些人。这就更无科学可谈。 大兴安岭到底还有多大的采伐潜力
  西林吉林业局的年采伐指标是25万立方米。照此计算,西林吉的林木蓄积量可采7-8年。这是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
  大兴安岭林业科学研究所经过科学的调查和计算分析,其结论是大兴安岭真正可采资源只剩下2800万立方米,一共能生产出700万立方米木材。按国家现在下达的采伐指标计算,可采资源利用期为9年,加上延续的近熟林可采7年,共计16年。要想恢复到一个比较稳定和理想的状态至少需要120-140年。
  矛盾的主要方面是生态还是经济
  大兴安岭地区行署专员王忠林以一个老林业的眼光,肯定地告诉记者:大兴安岭特殊的自然地理条件决定了它不适宜发展商品林。即使在1964年开发之初,其定位也是为国家提供木材的用材林基地。这就是说当初的开发纯粹是支援国家建设,不是将木材作为商品进行等价交换的商品林。
  作为林区,有维持生态平衡,改善人类生存环境的生态和社会功能,以及提供木材的经济功能。前者因森林的存在而客观形成,后者则按照人类主观意愿被人为赋予。人为赋予必须符合自然本身的法则和规律,否则将会被自然以自己的方式予以排斥和拒绝。在天保工程实施前,大兴安岭就几乎只有经济功能而无生态功能,所以遭遇了几十年后如此尴尬的处境。
  在图强林业公司二十八站林场,记者看见了该场专门保留下来的惟一的一片原始森林。320亩,能采伐1000立方米木材。可是记者没有看见想象中的浓阴蔽日。这些已有80-90年树龄的林木其胸高直径也只有20多公分。大兴安岭没有大树,是我们不能不正视的现实。原始森林尚且如此,人工林漫长的生长周期使它即使长成又能有多大的经济价值?!相信世界上没有哪个投资者愿意投资回收期长达110年的产业。
  图强林业公司2000年的统计结果表明:其林木资源总量为2761万立方米,可砍伐的成过熟和成近熟林资源只有1300多万立方米,而真正能成为商品材的只有一半。因为商品材和资源消耗的比例大概为1比2。令人悲哀的是,这样大量消耗资源生产出的商品材其市场价值每立方米仅在400元上下浮动。
  很多林木虽然没有经济价值,但却有生态价值。例如空心的老头树和在伐倒一棵大树时被砸倒的10来棵小树,都能对维持生态平衡发挥作用。大兴安岭林科所的一项调查表明,大兴安岭每年仅碳氧循环和水循环两个方面的生态效益值(157.7亿元)就是大兴安岭开发建设40年来年均木材生产经济效益(15亿元/年)的10.5倍。
  资源利用价值低,经济效益又不理想,为什么不让其继续长在那里发挥生态效益,而一定要砍掉呢?图强林业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王天辉对此也感到无奈和不解。
  西林吉林业局党委书记张天辉说,大兴安岭的发展定位不是提供商品林。因为没有速生条件,没有速生林。大兴安岭以林业为支柱是不科学的。以此为代价,延缓和牺牲生态建设,得不偿失。
  大兴安岭地区行署专员王忠林很困惑:重点国有林区难道就只能以提供木材为惟一任务?! 市场并不需要大兴安岭
  任何一项生产都必须以市场需要为前提,这是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运行起码和基本的一项常识。1989年,大兴安岭木材主伐量为600万立方米,占全国木材供应量的20%。现在我国木材年需求量为2亿立方米,2002年市场供应量为2.2亿立方米。市场供需基本平衡。大兴安岭每年100来万立方米的木材主伐量,对市场起不到任何调节作用,已从过去的举足轻重,变得可有可无。而且大兴安岭的当家树种———兴安落叶松经济价值低,原来还能做枕木、电线杆和建桥梁用,随着许多替代品的出现,现在只能做坑木或建筑模板,并不受市场青睐,其价格始终维持在1983年左右的水平。这在全国数千种商品中,是绝无仅有的一个特例。
  西林吉林业局党委书记张天辉说得很明白:“我们每年25万立方米木材的采伐量不是市场急需,是维持职工生计。”
  一边是巨大的生态效益,一边是低廉的经济价值和狭窄的市场应用空间。大兴安岭何去何从,答案已经清晰而明白。
  大兴安岭林区有一个非常生动但也非常尖锐的说法:弄不好就会一枪两个眼儿?此话怎讲?天保工程资金,国家一年给6个亿,还给200多万立方米木材采伐指标,导致每年400万立方米的资源消耗。这很可能导致国家花了大钱(10年就是60个亿啊!),可林子照样长不起来,生态效益还会损失殆尽。
  观念转变比功能转变更艰难
  记者注意到,大兴安岭上上下下呼吁的只是尽快停止对森林的指令性主伐作业。而主伐只是采伐的方式之一。停止主伐后,有利于进行全面的生态维持、保护、恢复和建设,以充分发挥森林的生态和社会作用,还可搞抚育林木生长的间伐。按现在需要抚育的森林面积计算,大兴安岭林业集团公司每年大约可有80万立方米左右抚育伐出材。把这些木材利用科技手段,制成高附加值、符合市场需求的产品,将会对林区经济和社会功能体现赋予新的含意。
  要实现这个目标,大兴安岭还有一个既艰且难的漫长过程。
  在大兴安岭采访期间,记者深刻地感受到,大兴安岭人的思想和观念,还远远跟不上实现这个转变。由于历史的原因,伐木是大兴安岭人的主要知识构成和地域文化。大兴安岭的历史就是伐木的历史。几十年来所做的一切,都以采伐木材为目的;抽调的干部和职工多以采伐或管理为生存技能和职业。即使不从事采伐工作的人来到这里,在工作中不断提高的技能也是采伐或者与采伐有关的工作。大兴安岭的木材采伐在工业落后时期为国家尽快积累原始资本做出了重要贡献,但是在生存技能和观念上也培养了对木材采伐的依赖,并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当地民众知识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成为当地文化的主要成分。这导致严重的人才危机,缺少农业、多种经营、旅游和高新技术方面的人才,使林区经济结构调整困难,替代产业还在起步阶段,还使大兴安岭有了“等靠要思想严重”的坏名声。
  图强林业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王天辉坦白地承认,这个2002年“全国五一劳动奖状”获得者企业,在“天保”工程实施5年后,80%-90%仍靠木头吃饭。就像文化水平决定一个人的发展潜力一样,民众的知识结构决定了地域的发展。从这个角度看,大兴安岭的天然林保护任重而道远,至少要坚持20-30年,至少要培养一代新人,使他们拥有不以采伐为主的生存技能,以及加强保护森林资源的观念,才能使大兴安岭真正从历史的局限中走出来。
《科技日报》 2003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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