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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炜彤:构建中国人工林育林体系



2015年,盛炜彤在一次森林经营问题研讨会上发言


2004年,盛炜彤(中)在福建省南靖县一个林场考察杉木林


盛炜彤出席会议


2013年秋,盛炜彤在贵州盘县考察古银杏


2006年,盛炜彤(右)与知名林业经济学者宋宗水先生在江苏省无锡市考察红豆杉繁殖基地


盛炜彤先生

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老翁何所求”,如此高龄,按说该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了。但白发苍苍的盛炜彤先生,却仍脚步匆匆,每天按时出入办公室。每次见到他,都是给人一种焦虑之感。他说,人老了,许多事情还没做完。
今年已85岁的他,一心惦记着中国的人工林,就像惦记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人工林不就是挖坑栽树吗?几十年了,作为森林培育学家、杉木栽培专家、中国林科院首席科学家的盛炜彤研究员,一直在与这种盲目的思想作斗争。他继承吴中伦先生的遗志,经过数十年研究,拿出了《中国人工林及其育林体系》,用80万字详细论述了我国森林立地分类、人工林培育及人工林长期生产力保持等核心问题,提出遗传控制、立地控制、密度控制、植被控制、地力控制“五个控制”构成的人工林育林体系。但是,直到今天,有些地方的营林方案和造林实践依然让他失望。
他退而不休,每天安顿好体弱的老伴便急匆匆赶到办公室。他要写文章,要把几十年的研究成果写成通俗易懂的文字,让人们尽可能地了解、提高科学经营人工林的意识和技术,因为“没有这个,将来要解决提高森林质量问题比较难。”
盛炜彤说,科研工作者就是这样,即使退休了也放不下事业。他这一生,注定要为林业操心到最后。
幸遇人生导师吴中伦
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山河破碎,估算全国森林覆盖率只有8.6%。日本侵略者大量掠夺了我国东北林区的红松、水曲柳等高级用材树木,以及东南沿海省份的楠木、青冈等大树,使大面积森林被毁坏。但没办法,国家建设仍需要大量木材,不得不砍伐森林。党和国家为尽快扭转森林资源匮乏、林业人才短缺的现状,决定成立科学研究机构,集中并培养一批优秀的林业科研人才,对全国林业科学研究工作统一规划、组织协作,致力于研究天然林经营利用和荒山荒地造林等重大科研项目。国务院规划委员会复函林业部,同意在中央林业研究所的基础上正式成立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
1956年,23岁的盛炜彤从南京林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当时的中央林业部,后又被分配到中央林业部林业科学研究所。1957年,中国林科院成立时,盛炜彤成了中国林科院的一名年轻成员。
当时的他选择了森林地理室,室主任是我国著名的林学家和森林地理学家吴中伦先生(1980年被评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吴先生是森林地理和森林培育方面的权威,美国耶鲁大学的高材生。用盛炜彤的话说,吴先生是一本“活字典”。在吴中伦的带领下,森林地理研究室的科研人员很团结,工作学习很努力。
吴中伦指导年轻同志很有一套,一是引导他们阅读经典著作,如阿略兴所著的《植物地理学》,吴鲁夫所著的《历史植物地理学》(仲崇信译)。他认为学习经典有利于初学者明确学科方向,明白森林地理方面的主要知识领域,从而可以增加自己对学习其他有关著作和知识的判断能力。除了上述两部,盛炜彤还自学了美国学者编著的《森林培育学原理》,收获颇丰。二是吴先生亲自带队跋山涉水,特地选择3个自然地理及森林地理上有分界意义的山脉:南部的南岭、中部的秦岭、北部的乌鞘岭,做森林群落调查。
盛炜彤至今感念吴先生培养年轻人的耐心。当年,他跟随先生爬秦岭太白山时,太白山几无人烟,吴先生与几名年轻人一起,白天穿山林、越溪谷、做森林调查,晚上住在一间简陋的、已废弃的破庙里,鼠蚤猖獗,蚊虫叮咬。条件虽然艰苦,但一行人在吴先生的带领下苦中作乐,观察树木和森林景观随海拔升高和地形不同而发生的变化,并采集新出现的树木标本,吴先生也不断地不厌其烦地指导大家,用实际例子来解释这种森林地理现象。
这些往事深深地印在盛炜彤的脑海里。他说,林业是一门实践科学,书本知识要学,大地这本书更要重点看,老师一定要带着学生脚踏实地上山去。直到今天,盛炜彤依然渴望有机会能像吴中伦一样,再跟自己的学生们一起爬山交流业务。
1960年前后,盛炜彤随吴中伦、侯治溥参与了西南高山林区的云冷杉林、云南林区的云南松林的林型调查与采伐更新技术研究,还参与制定我国采伐更新规程,并开展了甘肃小陇山等地次生林抚育改造的研究。
受命改造“小老头林”
20世纪50年代开始,我国十分重视荒山造林。根据《全国农业发展纲要》(1956-1967年)要求,要在12年内,在条件允许的一切宅旁、村旁、路旁、水旁种起树来。1964-1965年,全国规划建设240片用材林基地,20世纪70年代初,农林部又提出在南方发展以杉木为主的用材林和建立用材林基地,全国掀起营造速生丰产林的高潮。
但是,造林可不是植树那么简单,光有规划没有科技指导不行。由于科技投入不足,我国的人工林存在很大的盲目性,造林中缺乏立地控制,加上管理强度不高,造林成效低,南方许多不适合杉木生长的低丘地带也种满了杉木,形成不少“小老头林”。
对此,林业部提出对“小老头林”进行改造。1974年5月,盛炜彤等5名科研工作者被派往湖南株洲市朱亭区黄龙乡长岭林场蹲点,他们一边与农民一起劳动,一边对“小老头林”进行调查,并研究改造“小老头林”的技术。也就从这时起,盛炜彤正式开启了他的人工林,特别是杉木人工林的研究生涯。
20世纪70年代末与80年代初及其后,林业科技部门对人工林发展中的问题开始立项研究。盛炜彤负责“人工林集约栽培技术研究”和“短周期工业用材林定向栽培技术研究”等项目,以及“杉木人工林集约栽培技术研究”和“杉木人工林优化栽培模式研究”等专题研究。
说来也巧,盛炜彤生于江苏省海门市,父亲是一名木行职员,木行销售最多的就是我国南方第一大速生材杉木。盛炜彤毕业之后又做杉木培育研究,这让他倍感欣慰。
盛炜彤等通过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杉木人工林地力衰退研究等3个项目的全国性试验研究,历经10年攻关,对我国人工林栽培中存在的关键性科技问题有了较好的解决,如人工林的立地控制、遗传控制、密度控制、地力控制、植被控制、林分的生长模拟,轮伐期的确定,以及优化栽培模式都取得了科学上先进而生产上可行的研究成果,创造性地推动了我国人工林栽培科学技术水平的提高。
鉴于人们对人工林地力衰退和生产力下降的焦虑,盛炜彤还系统研究了人工林地力衰退及防治技术,并编辑出版了《人工林地力衰退研究》《杉木人工林长期生产力保持机制研究》《杉木人工林优化栽培模式》等专著。
今天回头再看,人工林研究是一门很深的学问。20世纪50-60年代跟随吴中伦先生打下的深厚的植物地理学功底,为盛炜彤此后开展人工林,特别是杉木人工林研究奠定了基础。
为提高中国人工林质量奔走呼号
中国人工林保存面积全球第一,达6200万公顷,但仍不能满足实际用材需求。木材缺口逐年加大,木材进口依存度近60%,木材供给“自产不足,外供不济”。我国人工林蓄积量每公顷仅为49立方米,远低于很多国家每公顷两三百立方米的水平。盛炜彤认为,加强我国林业建设,提高森林资源的生产力应该是当前和今后的首要任务,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森林资源的可持续发展,推动绿色增长。
几十年来,盛炜彤在国内外开展了大量的调研考察,参阅了大量有关人工林问题的文献资料,深切地感受到,中国的人工林生产力普遍不高。究其原因,主要是造林重数量轻质量,适地适树原则长期得不到落实,立地分类与立地评价这样的关键技术没有得到推广,许多地方集中连片营造一个树种,甚至一个无性系,同一树种常常种植在不同地位等级的立地上,导致林地生产力不高,这是目前造成我国人工林生产力低的最主要原因之一。而且,我国的人工林缺乏后期管护,树种单一,森林病虫害多发,存在地力衰退等问题。还有一个现象就是,关于人工林的研究成果不少,但缺乏总结,普及性差,因此,我国编写的一些著作和规划、标准等,仍然没有借鉴应用新的科技成果。
盛炜彤说,人工林怎么提高质量,怎么保持长期生产力这些问题,应用好“五个控制”都能解决,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这些办法不能认真落实,很多地方连立地控制都做不到,从山头到山脚种一个树种,树种太单一了。
这些年,一有时间盛炜彤就给各大媒体、杂志和微信公众号投稿,为提升中国人工林质量奔走呼号:“关于着力提高人工林的森林质量问题”“关于混交林经营的几点建议”“我国人工林发展中的植被管理问题”……平实的标题掩不住他内心的焦急。
直言不讳耿直一生
盛炜彤的焦虑多少源自他耿直的个性和忧国忧民的情怀。他不喜欢总是唱赞歌。许多会议场合,他都会直言不讳。
1994-2009年,盛炜彤曾担任国务院参事。回顾15年参事经历,盛炜彤不无感慨地说:“国务院总理、副总理们都特别要求国务院参事一定要讲真话,他们非常谦虚并相信参事,我们从实地调查回来所写的不少建议,他们都批复到有关单位,使参事建议起到作用。”他自己,也做到了兢兢业业,直言不讳。他经常深入林业一线调查了解情况,与行业专家共议林业改革发展问题,向国务院客观反映林业现状、问题及困难,为保护森林资源、维护生态平衡、加速林业发展提出了不少意见和建议,引起了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
他提过的建议有退耕还林问题、长江水患治理问题、国有林场改革问题、人工林提质增效问题等。能感觉到,对别人眼中光荣而神秘的国务院参事经历,盛炜彤不想高谈阔论,他的心里只有责任没有荣光。
许多老人都忙着写回忆录,忙着为自己立传,盛炜彤满心惦记的还是未竟的事业。可是,很多问题需要从制度上解决,这也是盛炜彤的焦虑所在。比如,人工林培育中的立地控制,一定要画立地图,一定要进行立地类型调查和现场指导,这就需要懂专业懂技术的人,但我国一些高科技人才大多集中在城市,集中在科研机构、大专院校,基层人才非常缺乏。因此盛炜彤很是着急:“技术问题要一层一层地解决。我们解决的问题是制定大的框架,框架怎么落实还得靠‘工匠’。我国针对林业工人和农民的培训太欠缺了,而这一环最关键。新西兰的培训就很具体,只有经过课堂和现场培训,考试拿到合格证的人才能植树造林,才能搞经营。科学家院士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好比研究火箭的不一定会造螺丝钉。”他认为,应该建立一个完善的分层次的人才培养体系和技术培训体系,林业一线工人应该受到应有的技能培训,让科学的营造林措施真正落地落实。
这就是盛炜彤,一位淡泊名利的林业科学家的心声。
人物档案
盛炜彤,1933年生于江苏省海门市,1956年毕业于南京林学院。森林培育学家,杉木栽培专家,长期从事森林培育和森林生态方面的研究,为我国森林培育事业,特别是人工林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研究员、首席科学家、博士生导师,曾任中国林科院林业研究所室主任,副所长,1994-2009年任国务院参事,现任国家林业和草原局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中国绿色时报2018年10月25日专版)
潘春芳 王建兰 宋平 中国绿色时报 2018-10-25

关键词 科技  创新  体制改革  人才  森林培育  人工林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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