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正奋力爬山过海,挥汗如雨。
我说的这片山不险峻,却波澜壮阔,是黄沙与绿树并存的沙山。
站在高处遥望前方,您是否看见那数不清的山包?“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大概就是这样的气势吧?
再往远处瞭望,您是否看到那些或高或矮,纵横交错的山脉?是的,多少座大山被分割出一列列的山系,它们虽然没有名字,没有名山大川高大雄伟,可它们和昆仑山、大巴山、太行山一样有自己的序列。如果您再仔细观察,视阈里的每座山是不是都有明显的山脊和陡峭的山坡?那儿是一片多么雄浑的世界啊!
攀登没有森林的大山是乏味的。我们习惯称它们是荒山秃岭,没有人喜欢它们。可我要告诉您的是,我现在攀爬的这些山历史上就是秃山,是不毛之地。想想其实也不怪,大风创造出来的沙山怎么会生长树木呢?真的,历史上它们不但没有树,连小草儿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生活在它周围的,祖祖辈辈为风沙肆虐受苦的人们生态意识觉醒了,他们刨根问底,弄明白了这里历史上曾经草木繁茂,只是后来因为战争、火灾还有人类自认为必须的索取才留下了这样的自然遗产。终于有一天人们有了面对沙漠危害,决心要彻底改变沙进人退局面的时候,他们才重新打量这片几乎是沙漠的土地。不同以往的是,这一回他们不是赶着毛驴儿来砍伐薪柴,而是用麦草扎成网格铺满沙地,再在上面栽植柠条等灌木。经过几十年的持续努力,多少年觊觎着人类家园的沙漠终于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人工林长起来了,沙蒿、沙葱等沙生植物也跟着长起来了。
我现在正奋力爬山过海,挥汗如雨。
我说的这片海没有惊涛骇浪,却波涛滚滚,是黄沙与绿树并存的林海。
我站立的地方全是沙子,您看到了吗?还有,您看到前面沙地上那一道道波纹了吗?它们像不像微风吹拂水面荡漾出来的水波?我看一模一样,可我知道那不是水,是沙。它们是大风把沙地吹皱后形成的大地纹理。一缕一缕,长长短短,弯弯曲曲。我俯下身子观察,简单的一条波纹也能够分出高低。尽管高差不大,却能清晰地辨出高峰和低谷,只不过微观一些罢了。
亲爱的读者朋友,您眼前的世界既是沙山瀚海,又是一片广袤的林海。她没有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那样幽深,也不像北海道人工经营的杉木群落那般高大。甚至连贺兰山里青海云杉与灰榆混交林都比不上。可是您知道吗?旁处的茂密森林或是不曾遭遇灭顶之灾破坏的原始林,或是虽然遭受过破坏,却是在自然条件好得多的地方恢复起来的人工林。而这里是毛乌素沙漠边缘白芨滩,一片千疮百孔、流沙滚滚的“准沙漠”!
您一定看到了,即使现在这里依旧保留着它被破坏后留下的疤痕——被今人当作标本保留下来的白晃晃的沙丘。经过了多少年的治理和保护,今天白芨滩上所有的沙包上都栽满了树。尽管这样,我们依旧能清楚地看到几乎所有的树木全部生长在裸露的沙地上。我长久地看着那些柠条和花棒,绿色艰难的心思一直在我的心中涌动。
这儿叫羊场湾,过去是一片流动沙丘,现在全都栽满树木。
我现在正奋力爬山过海,挥汗如雨。我的眼前是黄色的沙山与碧绿的林海并存的世界,还是沙漠野生动物的家园。冬春季节,这里常常被一层白雪或清霜覆盖。寒风凛冽,冰清玉洁,犹如童话世界。无论是沙滩还是雪地上总能看到兔狐和石鸡的足迹。夏秋季节,橙黄的沙土与碧绿的灌丛混搭出绝配的色调。清晨,橘黄色的艳阳照耀沙地一片金黄。雨后树梢间常常挂满水珠,玲珑剔透。傍晚时分,夕阳的光影贴着地面移动,猪獾和刺猬们总是憨头憨脑地出没林间,它们一会儿在沙坑里拱拱,一会儿在树荫下嗅嗅,急切地找寻食物。甲壳虫也会选择沙土不烫时出来走动。它们从这棵柠条和另一棵旱柳间跑来跑去。石鸡总是悠闲,除了交配季很少大声鸣叫。它们常常趁着凉爽时候出来,在花棒树的阴凉里久久站立,一声不吭地盯着脚下的沙地。一旦有小爬虫慌慌张张进入视野,便猛地鹐过去,先把猎物噙在嘴里,之后扬起脖颈,三下两下便把猎物吞咽下去。
眼下这里晴天丽日,白云悠悠,看得见天空有喜鹊和燕子飞过。老瓜头的花期蜜蜂最忙,花蜜格外好吃,可惜现在过了割蜜的时候。周围的甘草都结了果实,看着像旱死了,其实没有,它的毛刺非常硬。我一时粗心碰了它,嚯!好痛哟。
已经记不清在白芨滩里爬过多少座沙山,穿越多少林海了。尽管它不是通常意义的三山五岳,不是渤海黄海东海南海那样的海洋,树木也不如大小兴安岭那边葳蕤多姿,但是我却固执地认为这里的林海很有阵势,给人的是那种排山倒海的感觉。(作者:冯小军)
注:白芨滩自然保护区始建于1985年,位于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县境内。2000年4月晋升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总面积74843公顷,以沙漠生态系统为主要保护对象。
中国林业网 2019-01-25